(孙培麟 易观国际高级分析师、行业应用中心研究总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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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天才在左,疯子在右》是一本让“正常人”重新审视世界的书,作者借用访谈精神病人并笔录的形式,借用精神病人来说出对这个我们自认为认知的世界的质疑。之所以要把正常人打上引号,是因为在传统大众的眼里,普遍认同的观点就是正确、正常的,在我们思考能力之内的就是正确、正常的。
然而,“它们”真的正确、正常吗?毕竟在这个世界上,我们看待事物的角度还是太局限和狭隘了。
我在读《失控》的同时,读完了这本书,其中这篇名为《生命的尽头》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事实上,这种深刻的印象,体现在我对这个精神病人观点的认同。也许你认为我也是精神病,但,那又怎样?自从我得了精神病,整个人精神多了。
蚂蚁群本身是一个生命,是一个松散生命。凯文·凯利也在《失控》里提到了超生命这个概念,二者不谋而合。在重新理解生命的定义过程中我们发现,生命不仅仅是一个名词,也可以定义为动词,这种定义将有助于我们重新审视自己、家庭、企业、国家、世界,包括人与动物、人与自然、人与世界的关系。
一个并行进化的群体本身也是一个可以进化的生命。放在我们所处的行业,互联网公司是松散组织,也同样是一个生命体。从淘宝的分拆、马云的放权我们看到,一个企业的生命也可以通过这种形式进行进化,从这个角度看,人和蚂蚁在很多层面是没有区别的。
最后套用《三体》的一句话,我们是虫子。
不管你信不信,反正我自己已经深信不疑。
生命的尽头
文/高铭
有那么一个精神病人,整天啥也不干,就穿一身黑雨衣,举着一把花雨伞,蹲在院子里潮湿黑暗的角落,就那么蹲着,一天不动。架走他他也不挣扎,有机会还穿着那身行头打着花雨伞蹲回原位去,那是相当地执着。
很多精神病医师和专家都来看过,折腾几天连句回答都没有。于是人家都放弃了,说那个精神病人没救了。
有天一个心理学专家去了,他不问什么,只是穿得和病人一样,也打了一把花雨伞跟他蹲在一起。每天都是如此。
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,终于有一天,那个病人主动开口了。他悄悄地往心理专家这里凑了凑,低声问:“你也是蘑菇?”这是我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,好笑吗?我不觉得。
类似的事情我也做过,当然,我不是什么心理专家,也没把握能治好那个患者,但是我需要她的认同才能了解她的视角、她的世界观。
她曾经是个教师,后来突然就变了。
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蹲在石头或者花草前仔细地研究,有时候甚至趴在那里低声地嘀咕——对着当时她面对的任何东西,也许是石头,也许是棵树,也许什么都没有。但是她如此地执着,好几年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,就自己认真做那些事儿,老公孩子,都急疯了她也无视。
在多次企图交谈失败后,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,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,那是我。与她不同的是:我是装的,手里攥着录音笔随时准备打开。
那十几天很难熬,没事儿我就跑去假装研究那些花花草草、石头树木。如果一直这样下去,我猜我也快入院了。
半个月之后,她注意到了我,而且是刚刚发现似的。
她:“你在干吗?”
我也假装刚发现她:“啊?为什么告诉你?你又在干吗?”
她没想到我会反问,愣了一下:“你到底在干吗?”
我:“我不告诉你。”
说完我继续假装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那根蔫了的草。
她往我跟前凑了凑,也看那根草。
我装作很神秘地用手捂上不让看。
她抬头看着我:“这个我看过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那边好多呢。”
我:“你没看明白,这个不一样。”
她充满好奇地问我:“怎么不一样?”
我:“我不告诉你!”
她:“你要是告诉我怎么不一样了,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。”
我假装天真地看着她,那会儿我觉得自己表情跟个白痴没区别。
我:“真的?不过你知道的应该没我的好。”
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着小孩似的忍着笑:“你不会吃亏的,我知道的可是大秘密,绝对比你的好!怎么样?”
我知道她已经坚定下来了,她对我说话的态度明显是哄着我,我需要的就是让她产生优越感。
我:“说话算数?”
她:“算数,你先说吧。”
我松开捂着的手:“你看,草尖这吊着个虫子,这根草有点儿蔫儿了,其实是虫子吃的。”
她不以为然地看着我:“这有什么啊,你知道的这个不算什么。”
我不服气地反问:“那你知道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!”
她笑了下:“我知道的可是了不起的事儿,还没人发现呢!”
我假装小感兴趣地低下头,继续看那根蔫了的草,以及那个不存在的虫子(汗)。
她炫耀地说:“你那个太低级了,不算高级生命。”
我:“什么是高级生命?”
她神秘地笑了一下:“听听我这个吧,你会吓到的!”
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。
她拉着我坐在原地:“你知道咱们是人吧?”
我:“……”
她:“我开始觉得没什么,后来我发现,人不够高级。你也知道好多科学家都在找跟地球相似的星球吧?为了什么?为了找跟人类相似的生物。”
我:“这我早知道了!”
她笑了:“你先别着急,听我说。我开始不明白,为什么要找跟人类相似的生物呢?也许那个星球上的生物都是机器人似的,也许他们都是在硅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??你知道人是在什么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吗?”
我:“碳元素呗,这谁都知道!”
她:“哎?你知道的还挺多??我开始就想,那些科学家太笨了,非得跟地球上生物类似才能算是生物啊?太傻了。不过,后来我想明白了,如果那个星球上的外星人跟人类不一样,外星人不呼吸氧气,不吃碳水化合物,它们吸入硫酸,吃塑料就能生活,那我们就很难跟他们沟通了。所以,科学家不笨,他们先找到跟地球类似的环境,大家都吸氧气,都喝水,吃大白菜,这样才有共同点。生命基本形态相同,才有沟通的可能,对吧?”
我不屑地看着她:“这算你的发现?”
她耐心地解释:“当然不算我的发现,但是我想得更深,既然生命有那么多方式,也许身边的一些东西就是生命,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是生命罢了,所以我开始研究它们,我觉得我在地球上就能找到新的生命形式。”
我:“那你都发现什么是生命了?”
她神秘地笑了:“蚂蚁,知道吧?那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形式!”
我:“呸!小孩都知道蚂蚁是昆虫!”
她:“但是,大家都不知道,其实蚂蚁是细胞。”
我:“啊?什么细胞?”
她:“怎么样,你不知道吧?我告诉你:其实蚂蚁是一种生命的细胞。我命名为‘松散生命’。其实蚁后就是大脑,兵蚁就是身体的防卫组织,工蚁是细胞,也是嘴,也是手,用来找食物,用来传递,用来让大脑维持。蚁后作为大脑,还得兼顾生殖系统。工蚁聚在一起运输的时候,其实就是血液在输送养分,工蚁兼顾好多种功能,还得培养新生的细胞——就是幼蚁。”
“蚂蚁之间传达信号是靠化学物质,对吧?人也是啊,你不用指挥你的细胞,细胞之间自己就解决了!明白吧?其实蚂蚁是生命形式的另一种,不是简单的昆虫。你养过蚂蚁没?没养过吧。你养几只蚂蚁,它们没几天就死了,就算每天给吃的也得死,因为失去大脑的指挥了。你必须养好多只它们才会活。就跟取下一片人体组织培养似的。咱们看蚂蚁,就看到蚂蚁在爬,其实咱们根本没看全!蚂蚁,只是细胞。整个蚁群才是完整的生命!松散生命!”,她接着说。
我觉得很神奇,但是我打算知道更多:“就这点儿啊?”
她:“那可不止这点,石头很可能也是生命,只是形式不一样。我们总是想:生命有眼睛,有鼻子胳膊腿,其实石头是另一种生命。它们看着不动,其实也会动的,只是太慢了,我们感觉不到。它们的动是被动的,风吹啊,水冲啊,动物踢起来啊,都能动。但是石头不愿意动,因为它们乱动会死的。”
我:“石头怎么死?”
她:“磨损啊,磨没了就死了。”
我:“你先得证明石头是生命,才能证明石头会死吧?”
她:“石头磨损了掉下来的渣滓可能是土,可能是沙,地球就是这些组成的吧?土里面的养分能种出粮食来,能种出菜来,动物和人就吃了??吃肉也一样,只是多了道手续!然后人死了变成灰了,或者埋了腐烂了,又还原为那些沙啊土啊里面的养分了,然后那些包含着养分的沙子和土再聚集在一起成了石头,石头就是生命。”
我:“聚在一起怎么就是生命了?”
她严肃地看着我:“大脑就是肉,怎么有思维?”
我愣住了。
她得意地笑了:“不知道了?聚在一起,就是生命!人是,蚂蚁组成的松散生命是,石头也一样,沙子和土聚在一起,就会有思维,就是生命!石头听不懂我们说话,也不认为我们是生命。在它们看来,我们动作太快,生得太快,死得太快。你拿着石头盖了房子,石头还没感觉到变化呢。几百年房子可能早塌了,石头们早就又是普通石头了,因为几百年对石头来说不算什么。在石头看来,我们就算原地站一辈子,它们也看不到我们,太短了!”
我目瞪口呆。
她轻松地看着我:“怎么样?你不行吧?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和石头沟通。研究完这个,我再找找看有没有像石头一样的生物。也许就在我们眼前,我们看不到。”说完她得意地笑着又蹲在一块石头边仔细地看着。
我不再假装研究那根草,站起身来悄悄走了,怕打扰了她。
后来差不多有那么一个多月吧,我都会留意路边的石头。
石头那漫长的生命,在人类看来,几乎没有尽头。
节选自《天才在左,疯子在右》
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2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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